回忆我的职业生涯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张张被审计人的音、容、笑、貌.........
其中，有和颜悦色的、有谦卑有礼的、也有心服口服的.....
有笑里藏刀的、有胆战心惊、有哭笑不得的、有点头哈腰的、也有泪流满面的.......
有口若悬河的、有张口结舌的、有伶牙俐齿的、也有满嘴跑火车的........
总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作为内审老战士，什么鸟你都会遇到。那问题来了，如何与之交锋对质？
审计是一门技术，也是一门艺术，更是一种智慧和勇气。
王宝庆教授《审计新论》中为我们支招：
“审计人应有的心理品质：情绪与语言。在审计的交锋对质环节往往会产生对立情绪， 审计人要格外小心，谨慎从事。审计人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用温和的语言 和语调与被审计人员沟通，稳定好自己的情绪， 同时也要稳定好对方情绪，避免使用刺激性语言，给足对方面子，尽量创造和谐的审计气氛。稳定的情绪和巧妙的语言是审计人必备的素质。
基本的审计行为：充足理由律运用。充足理由律是指，任何真实论断的提出，都必须有真实的判断作为理由，并且这些理由与结论之间有必然的、充足的逻辑关系。只有这样，一个论断的成立，才可以说是经过严密逻辑证明的，具有说服力。
被审计人员常见错误是，要么提出虚假理由；要么偷换概念：要么使理由与推断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具体表现为论据不足、论据属实但与结论没有必然联系、用某人的言行为依据、用感情手段代替证明、以自己的无知为理由等等。例如，当被审计单位不提供资料时，往往会说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当被审计单位挪用资金时，其领导会说为了资金周转需要，合情合理；当账务处理出现问题时，会计则说自己的专业知识水平低。针对以上情况，审计人要揭穿被审人的理由与结果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当被审计单位拒绝审计其下属单位时，理由是下属单位不是预算单位，审计人员则要强调审计的是预算资金，预算单位和预算资金不是一个概念，防止其偷换概念。当供货商出现“美容美发公司”时，当采购商品出现“红酒”时，审计人员要考虑被审计单位与供货商业务来往的逻辑合理性。审计人在与被审计交锋对质时，一定要找到对方理由的不充分性，以及理由与结论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之处，从而在逻辑的根本上驳倒对方。”
除此之外，那么面对如下发生在我工作中的实际case，应该怎样将教授的体系化的理论应用于审计实践，如何对质、交锋呢？举例：
一、当审计发现营销人员用假发票报销大额差旅费，对方哭着问：“付总，你们去年来审计怎么就没提出这个问题呢？”
付淑威回复：
您好王总，审计资源有限，每年的工作重点不同，请理解。但遵纪守法的第一责任人应该是贵司管理团队。
刘萍回复：
这个小伙计啊，那你自己说吧，这样的事情干了几年了？去年有没有？前年有没有啊？请你如实告诉我们，假发票报销这个事干了多少年了？
我跟你说啊，你这个事儿啊，本身就是错误的。公司明确规定不能这样干，不用我当面提醒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是公司的规定，这也是国家法律的规定。
再说，我告诉你吧，我们每年审计都会有一定的重点，今年可能是费用、去年可能不一定就是费用了。我去年没有告诉你，你就可以继续干嘛？你这样错误的事情，还非要我告诉你才能不干吗？怎么了，你觉得我们审计工作不到位了，是不是？嗨，就是因为你们干这种坏事，搞得我们这么忙，你还有理了吗？
——总结起来，先把对方这个错误的气焰给他打消了。
王教授支招
1.虚假发票报销属于被审计单位的责任。必须明确告知被审计人员。
2.每次审计的目的、范围都不一样，上次没有发现，并不是审计人员的失职。
3.上次的审计报告不是“护身符”，更不是“免死牌”。
二、当审计发现产品成本中列支有几十万元西服时，对方质问：“我们绩效指标完成了，没有超支，为何不能为员工办点福利呢？”
付淑威回复：
您好，您的专业或许对企业会计准则不太关注。企业会计准则关于会计信息质量要求的第一条就是“会计信息应真实可靠”，请问，产品所需的原料中是否应该有西装呢“。
刘萍回复：
不是的。首先呢，我没有阻止你给员工办福利。我也没说，不让你给员工谋福利。我只是说，你为员工做福利但是把它放在成本这种做法，是不对的。这是两个问题哦。能不能做、怎么做这是怎么走流程审批的问题，你这样做了之后要怎么在你的业绩里面反映，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两个问题。
公司有明确不允许买西装吗？如果你想给员工谋福利，那你就走正常的审批申请嘛，你说我指标也完成了我可以给员工谋点福利吗？你可以说啊。说了之后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干嘛放在成本里面藏起来呢？对吧。
我没说你指标没完成哦，我也没说你给员工谋福利不对哦。只是这两个事情搅和在一起，你这样账务处理不行。作为员工，你能为我们谋福利我也很高兴。
王教授支招
1.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成本列支、绩效考核、员工福利。成本列支要符合会计准则与税法要求。
2.绩效考核与员工福利是企业单位的内部事务。
3.审计人员要维护单位利益，遵守准则与税法，防范企业的各种法律风险。
4.审计人员要分清楚不同的概念，是基本的逻辑能力。
三、当审计人员提出商业管理公司内控有重大缺陷时，对方质问：“你们审计懂商业管理吗？难道你们比我们还专业？”
付淑威回复：
王总，在商业管理等方面与您比我们的确是个外行，您是这方 面的专家，这次审计工作中，我们也学习到很多。但是，内控管理的思想适用于各行各业。这个方面或许我们有一点发言权。如您说的那样，难道对影视公司审计前，我们应该先导演一部电影？王总，现在您看我们报告中哪些内容不合适？应该如何改善？我们洗耳恭听，请不吝赐教！
刘萍回复：
首先，商业管理是内控吗？内控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就像企业里面有会计一样。能做企业，就一定懂会计吗？我跟你讲，别的我不敢说，商业管理我没有你专业，内控方面我肯定比你专业。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呢。
你在商业管理方面我佩服你，你是大拿，可是在内控方面的问题，你得听我的。或者我们两个人在私下讨论一下，是不是我认为的、如果更改之后您觉得这样的流程更好了呢。
你有你的专业领域，我也有我的专业领域。作为一个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你既要做好整个公司的运营，可是按照相关的要求做好内控方面的风险防范。我觉得这不是一个问题吧。对吧？
总经理不见得什么专业都要懂吧，这个事情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我们可以进一步来谈，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要是拿这个话来质问我，我觉得，不是很妥当。
王教授支招
1.商业管理与内部控制是两个不同概念，审计人员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逻辑思维能力。
2.审计人员的审计方式需要改进，注意，这里是指审计方式而不是审计方法。审计人员应该以谦虚的态度，真诚地向被审计人员请教学习，请教式提问，是非常重要的审计方式。
四、当审计人员发现酒店服务品质体系不够健全时，对方质问：”我做酒店几十年了，从专业的角度我仅对审计提出的问题持保留意见。“
刘萍回复：
王总，现在您看我们报告中哪些内容不合适？应该如何改善？我们洗耳恭听，请不吝赐教！ 我首先觉得，服务体系不够健全的依据是审计对照国家公认的标准或者公开发行的指导手册得出的结论，您在酒店行业管理方面经验确实丰富，您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们，对审计提问酒店服务品质体系不健全持有保留意见的依据和理由？谢谢。
付淑威回复：
王总，在酒店管理等方面与您比我们的确是个外行，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次审计工作中，我们也学习到很多。但是，内控管理的思想适用于各行各业。这个方面或许我们有一点发言权。如您说的那样，难道对影视公司审计前，我们应该先导演一部电影？
北大方正周德稳总监回复：
站在对方角度看问题、想问题，再反过来看、想，引导被审单位思考怎么改进，共同确认整改思路......
王教授支招
1.审计建议往往不能被被审计单位接受，这是常见现象。
2.审计人员要与被审计人员充分沟通，他不能接受建议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他的顾虑、痛点与软肋在哪里？
3.在提出建议前，首先多肯定被审计单位的成绩，大拇指多竖起来！把面子给足对方。
4.审计人员要真正学会：换位思考，多站在被审计单位的角度，思考问题。
五、当审计人员提出工程设计单位资质不符合国家规定时，对方质问：“符合资质的设计单位，费用太高，你们审计人员难道就不考虑工程成本吗？”
刘萍回复：
作为一个审计部门，我们在审计工程项目时要平衡很多的。像我们的管理层是一样的。我们要站在管理层的角度，既要考虑价格又要考虑资质，所以这个工程成本和资质的问题呢，我觉得是个问题，到底要侧重哪一点。
可是，这个决策应该有相关权力的人进行讨论后做出一个决定。而不是说，到了你这层面你就把它给选择了。这显然不是你的权力。
既然公司规定必须要有资质、就必须按照这个资质来，这就是公司的道理。如果你要突破这个规定，那必须有相关的审批流程。如果你和领导说，经过实地考察这个供方很好啊，尽管他没有资质但是他达到了品质，那你做了事情吗？没有啊，这是你自己定的。那请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判断他没有这个资质却有这个能力呢？就像我们招人一样，假设制度要求必须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那有一个人是另外一个学校毕业的，能力也不错，经过我们考察我们可以破格录用他，那是不是都应该有一个程序和过程呢？不是一拍脑袋就OK的啊。"
付淑威回复：
审计人员一定是考虑工程成本的。但尊敬的张总，企业运营最大的风险是违法.....如您愿意，请书面承诺风险自担的保证书。"我们审计人员难道仅仅需要考虑工程成本吗？我们审计当然应当考虑工程成本，同时还需要平衡工程质量、工程进度和成本等因素。
北大方正周德稳总监回复：
什么资质对应什么工程承揽能力，只考虑成本，让你找两个人干了行吗？你走了OA自己申请承揽了，顺便申请个成本节约奖励呗。
王教授支招
合法性与经济性，是企业都必须考虑的问题，但是，总有一个先后顺序。合法性是第一位的，没有合法的经济性，是毫无意义的。做人做事都是同理。内部审计就是要防范公司的法律风险。
六、当审计人员提出网络公司战略出现偏差，人事管理、财务管理重大问题时，对方拍岸惊奇质问：“付淑威，暂停，我看你来当这个总经理，比较合适！”
刘萍回复：
这个场景让我联想到可能是集团审计到子公司检查，遭到子公司总经理的质问。
我看到这个问题时，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总经理可能是被激怒了，其中的一种可能是在审计沟通的过程中过于贬低人家，没有说对方的亮点。上来就把总经理批的很难受。总经理觉得面子受不了了，他不一定不认可审计，只是他现在很愤怒。
如果是这样，回答应该是安抚总经理的情绪，如果在这种情绪下，你说什么，他可能都听不进去。
此外，我建议分场合的沟通，比如，在其他人在场的公共场合（开会时总经理就这样跳出来）怎么回答，以及单独两个人交流时怎么回答。如果是两个人交流时就比较简单了。
我们可以试着这样说：（模拟两个人单独交流场景）
王总，你别这样说嘛，我的水平肯定比你差远了。我作为一个审计人员，我能去做总经理吗？你要是真让我当，我还是真的挺高兴咧。不过，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我刚才说的，可能光是讲您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了，你可能听起来有点难受啊，不过也有好的地方，我们在那个后面会提到。
我们一般是先汇报问题，主要是审计大体都是这个思路嘛，职业病。然后我们说完之后呢，您觉得如果有些不好或者不妥当的地方，咱们都还可以讨论，这个毕竟还只是一个初稿（征求意见稿），表达的是我们的一个初步意见，我们先不要那么生气，您先消消气。
付淑威回复：
王总您好。您说完了吗？如果是在八小时外，我认为您是在和我开玩笑。但是，此刻我们是在开正式的审计沟通会，当着贵司管理团队和审计组人员，我请问您，三年前集团人事部门下达您的总经理任命书时，怎么没有听说您提此宝贵意见呢？.....
北大方正周德稳总监回复：
留足面子，获得里子，真诚赞美亮点，共同探讨不足，理解对方难处。
王教授支招
首先把情绪安抚住了，其次再与其探讨。如果真的有问题，他就应该接受这个事情。或者由一个更高的领导和他去谈。
1.这是一个战略审计问题。战略审计有战略决策审计与战略执行审计之分。
2.一般单位高层，都是偏向于战略执行审计。当公司的高层，没有授权审计部门开展战略决策审计时，审计人员应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开展审计工作，不要越位。
3.国内公司，也有高层授权内部审计开展战略决策审计的，但是比较少。
4.战略执行审计中，审计职能的体现则是评价，审计人员，应该用审计证据与原来的战略目标与细化的具体指标进行比较，用事实说话，以理服人。客观公正地评价。
5.审计人员牢牢记住，大拇指多举起来，真诚肯定被审计单位取得的成绩，面子给足对方，而不是一味指责对方。
七、当审计发现招投标程序不符合制度规定时，对方质问：“制度太严了，按制度招投标，影响工程进度怎么办？”
刘萍回复：
那你想办法啊。制度都在那摆着呢，制度你不执行，那咱要这个制度干嘛啊。再说，这是我们的制度吗？不是我们的制度。首先声明一点，这个制度是公司的，不是我们审计的。
公司制定这个制度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觉得太严、不执行，谁给你的这个权力的呢？那你耽误工作进度，也是你工作不得力。这样说法，没有道理，这不是理由啊。你嫌弃制度严格于是放弃执行，没道理吧？按照这样的逻辑，警察查处酒驾太麻烦了，你说你喝酒开车更厉害，能这样吗？不能吧。国家规定很严格，只要酒驾就要遭到处理。你觉得严格吗？你觉得太严，那你就开着吧，你觉得你喝酒开车更好，能吗？肯定不能吧。严必然有严的道理啊。再说，严格执行制度招投标和工程进度延期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不按照制度招投标，能保证客观、公正、透明？如果招投标放水，引入一些不合适供方，将来偷工减料、一味贪图追赶工程进度，再出现工程质量问题怎么办？工程质量管理不当造成的返工、窝工、索赔等损失、浪费的情况，岂不更加得不偿失？"
付淑威回复：
尊敬的魏总，您好。让我们一起回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招投标制度是贵部门起草的，集团组织专门讨论会，达成共识后，集团范围内发布实施的。在执行过程中，您从没有提出该制度有不妥之处，也没有提出相关修订意见。制度建设及执行是企业关键的内控环境，也是企业基业常青的必要条件。难道世界五百强企业如华为等公司都没有招投标制度？或者有制度不执行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北大方正周德稳总监回复：
1.我会请他书面回复，讲明是谁提出、谁批准这么做的，还会请他列出违反制度加快工程进度的实例；
2.我会找出违反制度的不好后果，将他们治的求死不能，打击典型，防止对着审计胡说八道的。
王教授支招
1.这是一个合规性与效率性问题。建立在一个违规基础上的效率，是毫无意义的。
2.违规就会有风险，违规就要担责任。您愿意为了效率而违规去担责任吗？
3.审计人员在与被审计人沟通时，就事论事，围绕谈论主题，明确概念，逻辑思路清晰，充足理由要运用的淋漓尽致。审计人在审计沟通现场，不要再引出其他话题，节外生枝，以免被动。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对方问不到的。审计不仅仅体现在不辞辛苦的工作和巨大的工作压力，更体现在如此琳琅满目的突发事件。常言说的好，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么如何交锋对质？您想好应对的答案了吗？期待您的妙语连珠，字字生香....
（资料来源：快乐内审，作者：付淑威）
